河南省中医院主任医师毛德西为首届全国名中医，第三批、第六批全国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。其从医60余载，对内科疑难杂症具有丰富的治疗经验。笔者有幸跟师学习，现将毛德西运用其经验方六味生发饮治疗脱发经验介绍如下，供同道参考。

六味生发饮

组成：桑叶、黑芝麻、茯苓、桑椹、侧柏叶、制首乌。

功效：补益肝肾，滋阴养血，祛风除湿。

方义：桑叶、黑芝麻以蜜为丸，原名“扶桑至宝丹”，载于明代龚廷贤《寿世保元》，清代汪昂将其收入《医方集解》，名为“扶桑丸”，此后董西园在《医级宝鉴》中更名为桑麻丸。桑叶祛风清热，平肝明目，其性轻清凉散，可疏散风热祛头皮油腻。黑芝麻补肝肾，益精血，润燥滑肠功效明显。茯苓为健脾渗湿要药，脱发与水湿上行有关，岳美中先生有一味茯苓研粉治脱发的经验，对于脂溢性脱发尤为见效。桑椹可滋阴补血、生津润燥，用于治疗肝肾不足、阴血亏虚脱发症。侧柏叶味苦性寒，凉血止血，《本草纲目》记载其有乌发、生发之功效，且对毛囊炎亦有凉血清热作用。制首乌为生首乌用黑豆煮汁拌蒸后入药，不寒不燥，可滋补肝肾、养血填精，又有养血祛风之功，是治疗须发早白必用之品。诸药共奏补益肝肾，滋阴养血，祛风除湿之效。

验案举隅

脂溢性脱发案

曹某，女，29岁，2023年9月25日初诊。主诉：脱发4年余，伴头皮毛囊炎，头皮瘙痒，油脂多。形体肥胖，晨起口苦，咽部有痰，口气重，胃纳可，大便干。脉弦细数，苔薄白。孕三产二。

西医诊断：脂溢性脱发。

中医诊断：发蛀脱发（肝肾亏损，湿聚不散）。

治则：补益肝肾，淡渗利湿。方用六味生发饮合四物汤加减：

桑叶30g，黑芝麻30g，茯苓30g，侧柏叶15g，生地15g，白芍10g，赤芍10g，当归10g，何首乌15g，薏苡仁30g，羌活10g。25剂，水煎服，日1剂，早晚分服。

10月25日二诊：脱发量减少，大便干，多梦。

处方：桑叶30g，黑芝麻30g，茯苓20g，生地10g，白芍10g，川芎10g，当归10g，火麻仁15g，夜交藤15g，甘草10g。20剂，煎服法同上。

11月21日三诊：脱发量明显减少，头皮毛囊炎好转，大便畅，晨起仍有口干苦，手足凉。

处方：桑叶30g，黑芝麻30g，赤芍10g，当归10g，知母10g，黄柏8g，墨旱莲15g，女贞子15g，藿香10g，佩兰10g，砂仁8g，桂枝8g。25剂，煎服法同上。以巩固疗效。

按 毛德西指出，脱发与肾、肝、脾三脏最为密切。肾为先天之本，主藏精生髓；肝藏血，发为血之余。《素问·六节藏象论》记载：“肾者，主蛰，封藏之本，精之处也，其华在发。”髓海充盈，肝血旺盛，疏泄得当，则发得濡养，润泽茂密。本案患者孕三产二，发落根源为肝肾精血亏损，毛发得不到濡养，则脱落不生。且其体型肥胖，毛发油腻，显系脾虚湿聚所致。《素问·五脏生成》：“多食甘，则骨痛而发落。”脾虚运化无力，饮停日久，湿浊内阻，气血精微不能输布于毛发而脱落。毛德西还指出，头发处于巅顶，为至阳之位，而风为阳邪，易袭阳位，故脱发与风邪干扰有一定关系。

本案治疗由六味生发饮合四物汤加减而成。因湿聚明显，故予薏苡仁、茯苓健脾除湿，可使湿邪从小便泄出。另外，还先后以四物汤（何首乌易川芎）养血，二至丸补益肝肾，羌活祛风；并在治疗过程中加用藿香、佩兰、砂仁芳香化湿，知母、黄柏滋阴泻火等。诸药配伍，凉燥相济，行补同施，共达补肾髓、生新发之效。

女性脱发案

马某，女，25岁，2023年11月15日初诊。主诉：脱发5年余，头顶尤甚，伴头皮瘙痒、红疹。平日乏力，精神不济，头晕，手足冷。月经量少，周期调。苔白腻润，脉弦细。

证属肝肾亏虚，气血不足。

治则：滋阴养血，益气培元。方用六味生发饮合桃红四物汤加减：

桑叶30g，黑芝麻30g，茯神15g，侧柏叶15g，桃仁10g，红花10g，生地10g，白芍10g，当归10g，川芎10g，鸡血藤10g，柴胡8g，甘草10g。25剂，水煎服，日1剂，早晚分服。

另服归芍地黄丸6丸/次，2次/天。

药后患者脱发明显减少，自行续方。嘱定期复诊。

按 本案患者脱发多年，头顶甚，伴有一派气血亏虚征象。清代《冯氏锦囊秘录》：“发乃血之余，枯者血不足也。”气血充盛，则毛发得养，色泽荣润。若气血生化乏源，或因情志不遂、劳欲久病而使气血暗耗，均可致气血不足，无以充养毛发，从而使毛发枯萎脱落。头顶属足厥阴肝经，肝藏血，毛发之滋荣源于血，毛发之生机根于肾，故辨证肝肾亏虚，气血不足。

针对此类脱发，毛德西取六味生发饮合桃红四物汤加减治之。桃红四物汤养血、活血、逐瘀，主治血虚血瘀证，有养血而不滞血，活血而不破血的特点。方中以生地易熟地，生地滋肾阴，补肾水同时兼顾清热凉血；当归补血行血，为血中之气药；白芍养血敛阴，柔肝平肝；川芎活血行气祛风，能上行头目巅顶；红花、桃仁活血化瘀，使新血得生。诸药合用活血行气、扶正祛邪。

本案加用柴胡疏肝、引药入肝经，鸡血藤养血补血，甘草调和诸药。毛德西指出，治疗脱发不可操之过急，需要长期服药，方能奏效。服药时间太短，即便脱发止，仍易复发，可以用成药巩固一段时间，才能彻底痊愈，故另服归芍地黄丸加强补益肝肾之功。

斑秃案

谷某，女，29岁，2023年10月21日初诊。主诉：3月前因情绪及压力问题，出现头部多处斑秃，残余发丝变白、易脱落。患者顶部、枕部等7处脱发，呈圆形，直径约1~2厘米大。近3月月经不规律，行经6次，量、色正常。胃纳可，二便调，夜寐尚安。脉弦细，苔薄白。

西医诊断：斑秃。

中医诊断：油风（肝肾两亏，血虚生风）。

治则：补益肝肾，养血祛风。方用六味生发饮合神应养真汤加减：

冬桑叶15g，黑芝麻30g，茯苓15g，生地10g，炒白芍10g，川芎10g，当归10g，羌活6g，天麻10g，木瓜15g，菟丝子10g，甘草10g。30剂，水煎服，日1剂，早晚分服。

12月20日二诊：脱发明显减少，斑秃处有纤细头发新生，皮肤潮红，枕部白发，眼膜红血丝，月经正常，胃纳可，二便调，夜寐尚安。脉弦细，苔薄白。

处方：上方加桑椹30g。30剂，煎服法同上。

2024年4月24日三诊：上方连续服药4个月后，脱发明显减少，斑秃处已长出新发，月经正常，胃纳可，小便调，大便黏，夜寐安。脉弦细，苔白厚腻。

处方：桑叶30g，黑芝麻30g，茯苓30g，桑椹30g，生地10g，白芍10g，川芎10g，当归10g，羌活6g，天麻10g，木瓜15g，菟丝子10g，甘草10g，何首乌10g，侧柏叶15g，柴胡6g升麻6g，墨旱莲15g，女贞子15g。30剂，煎服法同上。

按 斑秃以脱发处头皮光滑发亮且无炎症为表现，俗称“油风”。明·陈实功《外科正宗》云：“油风乃血虚不能随气荣养肌肤，故毛发根空，脱落成片，皮肤光亮，痒如虫行，此皆风热乘虚攻注而然。”本案患者精神压力大、情绪抑郁，肝肾不足致血虚生风使毛发脱落，是斑秃形成的根本原因。治疗上当以滋补肝肾，养血祛风为要。方药取六味生发饮合神应养真汤治之。

神应养真汤出自《外科正宗》，清·《医宗金鉴》亦曰：“由毛孔开张，邪风乘虚袭入，以致风盛燥血，不能荣养毛发，宜服神应养真丹以治其本。”本方组成为天麻、当归、白芍、川芎、地黄、羌活、木瓜、菟丝子。方取四物汤养血活血；木瓜祛风除湿；菟丝子润燥补虚、补肾固精、平补阴阳；天麻、羌活祛风通络，引药上行头部。全方养血活血，祛风通络，补益肝肾，以固生发之本，是治疗斑秃的良方。

经过半年治疗，患者7处斑秃有6处已经完全治愈，仅剩1处还在康复中，患者得以恢复正常生活社交。三诊时，毛德西结合春季阳气升发的特点，加用柴胡、升麻升发清阳；二至丸补益肝肾，配合六味生发饮补而不燥，共奏滋补肝肾、养血祛风、乌发生发之功效。（蔡玥娇  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龙华医院）

（注：文中所载药方和治疗方法请在医师指导下使用。）

来源：中国中医药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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